他一直都曉得的，只要他做了一件超乎預期的事，天后總是會知道。他不怪零禹去告訴他母君，因也不是零禹可以決定的。而他雖不喜歡天后如此強橫，總也是他的母君，他沒有辦法。他亦曉得，他母君那些舉止背後懷著從沒有說出口的愧疚。

        天家人的一舉一動，在這天上向來很受注目，一個個模樣美好，只有他，在左臉上長了一塊青斑，不只這個，他那進境極慢的修為。這些，他都想著不要在意，但是從小到大所受的眼光，以及周遭人們的態(tài)度，讓他也不得不明白，假如他不是身為天帝的兒子，他必然不好過。

        清垣聽著無鹽斷斷續(xù)續(xù)說了許多。他不答一言，也不去細想為何對方要說給他聽。那低細的嗓音在靜夜中分外清晰，他就這樣放任無鹽說了好一陣子。

        直到那聲音突地停住。清垣不由睜眼，他望向藥池，視線落在那池中的身影。無鹽整個身子幾乎隱在水里了。他的目光順著那漂在水上的發(fā)絲，往上停在了對方的半張面容。夜sE是暗了一點，但不妨礙他視物。

        少年的臉頰在水氣蒸騰下透出一點薄紅，那眼睫半垂，神態(tài)彷佛落寞。無鹽，天帝第三子，拜於玉清真王座下，苦苦修煉五萬多年，仍不過一介上仙——諸如這些，清垣對他的昔日，心里早有輪廓。

        而彼時桃花幻境的無鹽，他所知的僅僅只是一個名字。

        除了左臉多了塊青斑，現實與幻境的人面貌全然一樣。可他一直是將之當作兩個人，而今眼前的無鹽，未曾真率地一如幻境中的模樣。

        清垣微微低眸，開口：「差不多時候了。」

        兀自發(fā)怔的無鹽聞聲，恍惚低應。他站起身，陡然一涼，這才徹底回神。他忙出了藥池，施術弄乾身子，連忙抓起衣物穿起來。片刻，他微微局促地開口：「我好了?！?br>
        清垣松開腿，由石上起身。他從那叢低矮的走出，往無鹽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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