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雷迪冷不丁地問了一句話,讓伊諾斯不知道該怎么接,他轉過身,看見父親已經戴上了眼鏡,鏡片后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腿上的幾道十分扎眼的丑陋傷疤上,他眉頭微皺的表情中看不出更多的究竟是責怪,還是心疼。
這幾道傷疤是父母剛離婚時,伊諾斯進入一段灰暗抑郁的日子中留下的,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剛意識到今后的自己無法成為世俗想讓他成為的那種人。他陷入了家庭破碎的悲傷與自恨的境地,每天白天無法睡醒,每天夜晚嚴重失眠,晝夜顛倒的作息和終日頹靡的精神,使他不得不用安眠藥物和酒精強迫自己入睡。
尤其是當他試圖賣淫失敗從歡場逃離之后,他的靈魂仿佛抽離了他的肉體,喪失了欣賞眼前出現的一切風景和文字的能力,只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行尸走肉日漸墮落,他的靈魂迫切地嘗試一切自救的可能,最后發(fā)現求助于刀刃是最高效的方式,流出的血液與隨之而來的劇痛會讓他的肉體短暫地回憶起他本應與靈魂一同存在。
那些刀傷起初只是出現在手臂上,后來留在手臂上的痛已經不足以喚醒他的存在感,他就開始把刀刃對準大腿,刀口要比之以往嵌入皮膚更深才能應對那種麻木。后來,夏琳發(fā)現他在夏日還要穿悶熱的長袖,覺得不對勁,順藤摸瓜地發(fā)現了他的自殘傾向,她心疼地抱著他哭,一旁的梅雷迪并沒有表態(tài),可伊諾斯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話來,那分明是在指責他:“我給了你完整和健康的身體,可你非但不珍惜,還要故意傷害它,你真對不起我?!?br>
他們給伊諾斯找了一個能做長期干預項目的心理醫(yī)生,并讓他休了九年級一整個學年的學,到后來盡管他還時常有輕生的念頭,但終于總算是不再依賴自殘走出精神困境。狀態(tài)好些以后,他首先向泰莎出了柜,他的第二個出柜對象則是母親,出柜的時候,他再三叮囑她千萬不要透露給父親,因為父親曾說過“我支持以往那種把這個群體當做精神病患看待的態(tài)度”。
后來,手臂上的疤痕隨著時間慢慢消退,可大腿上的幾道疤連藥膏也無法讓它消失了,它是痛苦曾存在過的印記,也像是伊諾斯與父親之間難以消解的芥蒂。伊諾斯本已將它們無視,直到后來蘭金在床上發(fā)現了它們,伊諾斯才像被提醒似的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沒有和父親深入交流過了。
他坐起身來,披上剛剛脫下來的外衣,不敢直視梅雷迪的眼睛,含混其辭地搭腔:“嗯……已經很長時間了……”
“你現在不會再做那種事了吧?”
伊諾斯搖了搖頭。
梅雷迪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他看著伊諾斯低下的頭,他深色的卷發(fā)還是那么濃密。他的口吻帶著深沉的失落:“你很久沒來我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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